前言
老公三不五时总会找到新的兴趣来丰富他的生活，最近他又找回了对园艺的兴趣，两度到双溪毛糯载了一车花花盆盆及泥土回来，想把家里布置出一个绿园来，这不禁让我怀念起我的旧居——我渡过我的童年、少年、和青年的祖屋——我的印象总会去到父亲打造出来的蛮有格调的——至少我认为是——半砖半木板的独立式“绿房子”的那些年。
以下的回忆或许有些美化了，或许有些夸张了，但是，那就是一直存在我记忆里面和祖屋有关的美好片段。不堪回首的，就不回首了，愿大家能够同样回到我们以前的美丽岁月。
一、第一间屋子——懵懂年代
我缅怀我的童年。我出世后所住的第一间屋子不是我刚才所说的绿房子，而是我缺乏印象的一间木屋。我只记得我在那间木屋玩的是屋檐下沟渠边真正的粘土，搓小圆球、捏玩偶，与土地有真正的接触。我也记得爬红毛丹树、踩树根的游戏。还有的就是我已经没有印象但兄弟姐妹不时会提起的养猪经历，以及夜晚要如厕必须要走好几步路到屋外的厕所的恐怖经验。除此以外搜索不出别的记忆了。
以下两张最珍贵的黑白照是我的仅有，摄于最初的住家周围，还有一张和弟弟在祖屋合影的黑白照却遗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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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姐和我（1975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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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姐、二哥、三哥，和我（1975年） |
二、祖屋——童年
我们从木屋搬去我所说的那间祖屋是在晚上进行的。大人挑着满是物品的扁担，小孩战战兢兢的跟着，一行人摸黑不晓得走多远的路去到我们的新屋子，其后所发生的事我都没有印象了。那时我还未到入小学的年龄。
在七十年代，我们是那个地区的第一个家庭，周围都是橡胶园和杂草丛林，我想，那时我们该是被蚊子叮了不少吧，可是似乎就没听说过有骨痛热症的案件发生。偌大的郊区只有一户人家，应该是很恐怖的事情，但是依稀又记得那时候还有一些邻居，可能是住得较远的吧。后来周边才陆陆续续有人建屋子然后搬了进来。
当我们的祖屋对面还是橡胶园的时候，我记得爸爸在橡胶园里面要走一段路程的地方有一个芭场，种了一些果树，最记得是有杨桃树，所以我们从小就懂得帮忙用报纸“打纸角”来包杨桃，用桨粉做成的浆糊，省钱又好用。芭场对小孩来说是很有吸引力的，那是我的童年的其中一个珍贵的记忆。
家的对面是橡胶园，但是我们却被警告不准进入橡胶园的深部，被恐吓里面有“那些东西”，所以我们从小就被培养出对森林深处抗拒的态度。那时，我们的家山凉水冷，晚上睡觉还得把被单将身体裹得紧紧的，真怀念那时的空气素质。晚上也会听到猫头鹰的叫声，那时年纪还小的我听到那声音总会觉得很恐怖。还有，那时用的是大光灯，晚上的光线总是惨惨淡淡的，但是一家人在一起时就有很多安全感了。嗯，现在的小孩缺少了许多的体验，我有幸生得早，经历时代的巨变，拥有许许多多现在小孩没有的经验。
那时小小年纪已经吃过“野味”——松鼠、四脚蛇，还有一样现在想起来真不该吃的，我也不想在这儿提起了。松鼠在路边胶树窜上窜下，好不机灵，但是偶尔就成了我们的额外补品，悲惨的下场。还有四脚蛇，也是胶林的常客，常出现在黄泥路上，那时还没有柏油路。爸爸是抓、杀、煮、吃全包的那位，我们小孩就在旁围观，想起来真的很大胆。那是很小的时候的经验，大一点就没有再尝野味了，除了咖哩山猪肉。
不晓得多久之后，这片橡胶园的一些地被发展商买下，开发了沙登新村的第一个花园住宅区，叫做[沙登花园]。那时推泥机把我们家前面的一大片的橡胶树都推倒，载走了，举目望去不再青绿，相反的是一片黄土地。那时候我最喜欢的事情是每天晚饭后爬上对面的小黄泥坡看远景，更爱的事是蹲下小小身体观察从泥土地里冒出来的青绿，最难忘的味道就是黄土加青草的清新，直到现在每一次看见路边有割草工人我都会竖起鼻子去吸闻那能够洗涤心灵的味道。我想，我对植物生命的被造的尊崇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到现在我还是喜欢观察泥地上的小草，看看栽在路边的花树，远远观赏山坡上，大路边的的各种树木。每一种类都有着她们独特的美，人的智慧不可能创造出这些独一无二的生命来，除了那位本身就是智慧的至高无上者。
钢筋水泥被建造起来了，松鼠、四脚蛇不再是常客，风景不再悦目美丽，但同时，那个“树林深处有那些东西”的神秘也被破除了。有了新兴住宅区，就有了在山坡上的大水池，我们家连带也就得着了自来水供应，屋旁的那一口井不晓得过了多久就被封了起来，填上黄泥，过后被种上一棵我们那时候叫它做圣诞树的南洋杉，叶子细细尖尖，一条一条的摸起来却柔软得叫人喜爱。种了好多年，种成参天大树，直到被逼砍了。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爸爸开始把家里四周围种上花花草草，家里也摆放盆栽植物。随着日子过去，花草都长得高长得肥沃。挂在车房吊盆里的攀爬植物都长长地垂下来，形成美丽的风景；印度橡树的叶子肥美大片，站在大门边婀娜多姿迎接宾客；后院重瓣的紫红色九重葛一簇一簇的开在枝头，把长长的树枝都压下来了，让人不禁想要与花儿共影；屋子的另一边是不常到的地方，有一棵桔子树，同时也生长了不少小花小草，比如重瓣的红色凤仙花，花开时红彤彤的，漂亮透顶，熟透的果子总是难逃我们的魔掌，两只手指一捏果皮就立即卷缩起来，弹出许多种子，不亦乐乎；围墙外的豆科植物开满了橙色的花儿，吸引蜜蜂蝴蝶的光临，漂亮极了，也点缀了我们的家门；还有一棵芒果树种在院子里，成了遮荫纳凉的好去处，也是小孩爬树锻炼的对象；一棵红毛榴莲在后院，不太引人注目，但是从前不值钱的果实如今却成了健康达人的最爱，让人料想不到。写到这，我想，当初我选择大学的课系时毫不犹豫就把园艺系放入选项是因为太投入这些美好的记忆。所以，当家里的车房要搭建成居家鞋厂时，环境完全被改变，青绿没有了，我的心里就只有悲戚戚。
我的童年是无忧的，到处都有草丛，抓“豹虎”是我们的拿手好戏，一看叶片心里就约略猜测得出里边有没有“豹虎”。离开家里不远的树林里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流，小虾、小鱼、小螃蟹，总是躲在水边的小草里头，拨弄小草就看见水生动物们的踪影，让小小年纪的我们好开心。单脚抓人、藏手帕、123木头人、跳飞机、跳绳、弹珠子、为纸人换衣服、“ya”石（五粒子）、玩滑轮鞋，还有翻书页，看谁翻的页面数字加起来最大，倒是忘了赢的人会得到什么；而最特别的是玩写字，说出一个部首，看谁可以写出最多同个部首的华文字，还可以参考报纸（这个游戏非常好玩，但是当我屡次想引导我的两小孩玩时，他们却兴趣缺缺）。。。太多太多记忆在里头，很感慨我的孩子没有这样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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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弟弟和我，相差三岁（1981年） |
三、祖屋——青少年
我的少女时代就有点当劳工的感觉了。一家九口，初中或高中时期就开始洗全家人的衣服，完全人工手洗。腥臭的巴刹工作服，又厚又重的牛仔裤、校服、休闲服、外出服，全都是一件一件用手洗。开始的时候是大姐洗的，后来大姐要我帮忙过水，再后来长大一点就成了我的工作。一大盆衣服，要刷要洗要扭干，最后一件一件挂上衣架子在车房晾着，第二天让太阳晒晒，让热空气烘干，收进来，折贴，送入个人的房间。（这一切都练就了我的粗壮手臂）在大太阳的日子这活儿还容易做，最怕雨季的到来，一天又一天，这边衣服还来不及晒干大雨就降下，晚上洗另一大桶衣还要伤脑筋怎么把衣服挂上去，位子没有，连衣架子也不够用啊！有时候洗衣服这一回事就是我晚上的全部活动。
除了洗衣，另一件让我颓废丧气的事是大扫除。我们家里的大扫除都不是全家总动员的，每一年都是由最勤劳的二姐带着我做，把半砖半板屋的屋子从里到外毫无遗漏的都抹两遍——一遍清洁剂，一遍清水；凡橱柜里的物品都拿出来检视一遍，可用的再清洗，不可用的打包丢弃；每间房，每个角落都不遗漏（这造成了我对收拾有点儿严谨的态度，孩子先生都达不到我的标准，比如抹一个客厅我需要清洗抹布二十次，他们只有五次，有时为了节省我的工作，我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青少年的时候，对于即将来临的华人农历新年总会带有一点恐惧感，只有等整间屋子都清洗干净了才能放松迎接新年。（如今等着孩子能帮忙大扫除的这十多个年头里，更只有我一人担着梯子爬上爬下清洗风扇、冷气机、抹玻璃、抹橱柜，新年的前一个月就要开工；仍然逃不过劳作，那份“新年恐惧症”还存在。）
想到现在叫孩子们做一点家务他们总是斤斤计较，就回想到我们小时候家中人口众多，在上的哥哥姐姐吩咐我们做东西我们总得要听从，从洗衣、洗碗，到扫地、抹地，谁没有做过呢？那时我习惯等深夜家人都入房睡觉后才扫地抹地，把客厅收拾得整整齐齐才来慢慢享受我的“夜生活”。（现在年纪大了，不能等深夜，只有趁白日家里没人时打理家务，周末假期我都不碰家事。）有时，夜晚是一个谈心的记忆，就在家门口，同一个对象，无数的夜空，有时顶着寒风，有时打着露水，陪我走过高中生涯。那时候我有写日记的习惯，真的是日记——把那一日所发生的大小事都写下来，甚至朋友间的对话也一字不漏的记下，那青春无敌的年代吖！那一本一本的日记本记载了我多少的少女心事！那青涩的感情，还有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我收藏了好多年，一直到我成长后，我把这些珍贵但存在着一些不该存留的记忆，分批的把它们烧了、毁了。有些往事不要太执着于保存啊！
四、那条沟渠路
我就读的中小学都很靠近我的祖屋，所以都是走路去上学的。一走足足走了十二年，单独走、同伴行；迎着风、冒着汗；带着白日梦、藏着悲喜乐；晴天、阴天；日晒、雨淋；我们的时代，谁没有玩过雨水？谁没有结伴走偏回家的路到小店吃冰玩乐的？（说到雨天，至今我想起刘文正的歌[雨中即景]时总是有很让我感动的画面出现，特别是大雨来时街上大家争先恐后快跑找片瓦遮雨的情景，不晓得为什么，这样的画面能够触动现在的我。） 走路，就是我们童年至青少年的生活节奏。
题外话，我没有受过幼儿园教育，一年级在C班，二年级升B班，三年级再上一城升到A班，此后直至完成中五教育我都没有下过班，不是我很聪敏，只是我懂得作答考试题目，所以说出来很糗的事是，虽然我的国英语在SRP及SPM都拿到不错的成绩，但是国英语对话能力却远远的不及格，我认为这是我国教育制度失败造成的结果，虽然个人的学习态度也很重要。
话说回走路上学，我的中学就在祖屋后面的那排屋子的对面，我的祖屋和后面那排屋子之间有一条沟渠，满了草丛，只放上几块木板，一不小心就会掉进浅浅的沟渠里面。说明是沟渠，不是河流，就总是脏兮兮的水流，但这就是我们每日要走过的路程。我们就是每天从后门出去穿过沟渠草丛出到大路去学校，越过沟渠后就会经过一间屋子放养了几只鹅，屋子的另一边是一块生满杂草的空屋地。那是我们最战战兢兢的一段路程，还未走近就先放眼观看鹅在何方，一旦被鹅追就奔跑逃命，直跑出大路，总是紧张兮兮。后来的后来，空地都建起了屋子，小沟渠也变成了大沟渠，没有人再走这一段路，但是这一段路却是一段很特别的回忆，不能磨灭。
后记
那已逝不可追的岁月，有着不可触摸的往事，有着深深的年少情，有着兄弟姐妹间不能停止的细说从前，有着美丽的风景，也有着青年奋斗的历史。如今，自从双亲搬离后，这间祖屋已年久无人居住，经历许多沧桑，几近变成了废墟。人生不也是如此吗？生命若没有好好被经营，就算过去多么辉煌耀目，至终也只能留下回忆。人类的命运，人类自己来担当；叛逆存在每个人的内心，蠢蠢欲动，跃跃欲试，不管你察觉不察觉。
